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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恨暗收

    

極恨暗收



    待得他逞盡了慾,她奄奄一息,淚也流得乾了。

    辱盡白棠的莫魁整了整裝,渾身只舒暢得難以言喻。這人,倒留得很值。

    他正一心開懷,房外令山卻來傳報,道少主莫洹求見。

    莫洹。幾乎要不醒人事的白棠猛然一震,惶惶撐起殘破的身子。那意識模糊的動作,惹來莫魁冷冷一撇。「妳對少主倒有興致?」他走上來,將她頸子一掐拖下了床,朝她惡狠狠一笑。「妳且好好聽聽妳月盟期望的人,是個何等懦夫。」

    他令來下人將白棠綁上床攔,封上了口,逕自起腳走往僅以紗門與寢房相隔的小廳。

    那紗門有意無意留了道間隙,讓她幾乎能隱隱撇見外頭的少主莫洹。

    他一青衫低束著長髮,椅邊放了跟拄杖,見了莫魁,立即撐著杖起身,恭謹的行了禮。「打擾父君了。」抬起頭,似有若無的,他朝紗門這處望來一眼。

    「坐吧。」莫魁目光上下掃了掃他,似笑非笑道:「這等時辰,什麼風急著把你吹來。」

    莫洹不甚靈便的坐回椅上道:「兒臣聽聞屬下來報,月盟大軍堵在南林,派了人入谷求刀。」他解下了腰間配刀,又道:「若是平漠刀能平戰,」

    莫洹話未說完,本還笑著的莫魁倏然起腳踢落他遞上的刀,又一腳踹翻了他,踩落在胸前。

    「瞧你,不禁身子病弱,武行疲靡,就連心志,也磨喪得所剩無幾了?」莫魁貫了幾分勁踩踏,詭異的笑意中透著冷冷狠戾。

    明明,令山來報,這莫洹屢次違令暗中出入昭氏谷,若還一味裝弱稱病,便是別有異心。

    「父君!」莫洹使了勁扳住莫魁厚底玄靴,急道:「開戰擾民,本不戰為上,兒臣死不足惜!但您若要戰,兒臣千刃谷將士兵卒,甚是昭氏一族,都絕不會有半字推諉。」

    「昭氏。」莫魁挑起半邊粗眉狠瞪著莫洹。這仙質殊異的兒子,曾經有雙能讀心的邪惡天眼,從前顧及他母后昭虹,勉強沒將他這雙眼睛剜出來,將他遷到繁花谷旁、受花門本經影響尤重的千刃谷地後,他一身仙質纏惹了咒氣,百病纏身,眼睛便也沒了那般神力。無論廢了他母后送刑,甚是要拿他與莫芙柔性命,又或讓令山殺了他不少近臣,他半點沒能先反應。

    即或自己安了些眼線將軍兵卒到他身旁,給了他權力帶兵,仍逼不出他反心,和月盟幾戰,殺得也難看。偏偏,自己與桑瑾幾個嬪妃,生了幾個女兒,至今仍未有個男嗣,他多半也看中了這早晚要傳位予他的大餅,就是他父子之間因昭虹有些芥蒂,他對自己仍稱得上安順恭謹。

    這麼提及昭氏谷,該是巧合?

    「父君,兒臣斗膽,一直還未向您報備,但昭氏一谷不少青年都有心放下舊恨,重新與我莫氏交誼。反倒桑易近來反心明顯,您不能太信任瑾后。」

    聽他一番話似為昭虹分說,莫魁緩鬆了腳,啐了一口。他不懂討好桑瑾暗連桑易,妄想復興他昭氏,倒是個不識時務的。

    「養好你谷內的兵卒,不需動腦筋到弱不禁風的昭氏谷,你母后昔年向我揮刀,饒她一口氣,已是仁至義盡。擅自連起昭家人,對我而言,便是,反心。」

    才撐起身子的莫洹,聽聞那反心二字,只得又一跪,伏道:「父君栽培兒臣,兒臣定會向您證明兒臣向莫氏之忠,定不會讓您失望,亦不會讓外族有機可乘。」

    莫魁冷冷一笑,這兒子與莫芙柔死命防著桑氏谷,多半是防著桑易與桑瑾那肚子,的確憑他這羸弱的身子,守成,比進擊省事。「平漠刀收著,莫洹。找不到方法除那咒詛之前,這古刀,是你唯一的庇護。亦是,我的信任。別再說要把刀讓出去。」

    「兒臣謝過父君。」莫洹直起身子,斟酌著,且謹慎一問:「但月盟,父君做何打算。」

    莫魁走回主榻上,淡淡一坐,笑道:「月盟,就等北面那殺不得的巖靖峰打過木子河。他南林的兵馬,自會撤得乾乾淨淨。」送了個白棠想不戰而屈人之兵,他便這麼扣著白棠,以彼之道,還治彼之身。

    兩人的形影,毫不留情映入了白棠眼裡,叫她已疲弱不堪的心神恍然空蕩成一片淒涼。這唯唯諾諾的少主,對莫魁又忠又敬,和桑瑾甚且不合,別說自己見也見不到他,見了,又能如何。

    她猶記辰昕說著,若莫洹不肯反,便是賭輸了。

    「月盟一事你用不著插手。」斟了杯案上的茶,莫魁向莫洹輕鬆笑了笑。「回谷好好將養身子吧,清凌潭,還有按時來泡著麼?」

    「回父君,兒臣依山巫所言,每月十五按時入潭。」

    月圓之日,清凌潭靈氣尤甚,莫魁特准他回山巫谷療病。那月圓之日云云,半是假以慷慨,又半是限制著他入潭的時日與次數。總不能讓這莫洹真病倒了,卻也不能容他肆意發展。父子俩,始終是這般微妙的相處著。

    十五,清凌潭。白棠聽了個難得清楚的訊息,只那還有二十餘日的、莫魁也知曉的日子,又叫她一陣心如死灰。

    然而,那些藏著收著,不能釋懷的冷恨,一點一點,醞釀著一次瑰麗的復仇。

    夜色沉沉,罩了件斗篷的女人,走入了一處隱密的林。男子立在暗處,似是等著她。

    「妳總算肯見我。」一雙如鷹的眼,凝望著她。

    「若是不可能,不如不見,希騖。」

    「妳真要冒險。」希騖望著暗在斗篷下沉靜的臉,顯得很擔心。「莫洹,真假難辨,他並不信任我。」

    「他就是不信任你,十之八九,會設法出手。替我謹慎傳話,讓他十日午時入清凌潭。」

    「君上豈會讓他十日入潭。」希騖仍是不安地皺著眉。

    斗篷下,桑瑾美豔的面龐抬起,迎視他隱隱燒灼的目光。「相信我,清凌潭都是他的人。」

    她曾經在拘禁昭虹的幽殿,見到那莫洹。每半年,莫魁讓他見一次母親。

    早先,大殿便是莫魁施虐的刑房,漸漸的,酷刑少了,人煙少了,刑房成了間寒酸陋室,供昭虹苟延殘喘。

    那年,她入房,親自替昭虹托進了一盤像樣的餐食,昭虹一眼不看她,只略微急切地向窗邊望了望,尋找她牽掛的面龐,一雙兒女,或是昭虹還活著的唯一理由。

    他們母子說不上什麼話,只能遠遠看一看,看看因為他來而得以人模人樣的母親。走過廊上,她與莫洹擦身,他一向虛弱無神的眼,燃過一絲焰光。齒間迸出了一句:「我會要你們,付上加倍的代價。」

    她頓了頓,轉來朝他一望。他敢朝她這般說話,定然清楚她與莫魁間的矛盾。那雙眼睛,可不是什麼受了咒詛的眼睛。她冷冷一笑,輕聲道:「你若有能耐,我肯定幫你。」

    他在莫魁跟前,像個愚忠怕事的傻兒子,她卻不曾忘記那雙如刀凜冽的冷眼。她知道,他定然說到做到。

    希騖看著桑瑾一雙眼睛,亦沉歛而狠冷,再不若她當時在莫魁手下,柔弱悽慘的模樣。他還記得,她被迫讓桑君送進了山巫谷,他領令看守她,甚且雲雨過幾回。他不覺生了憐憫,動了情心,甚且計較著如何以自己的兵力,救她出谷。他試探過幾位將軍,猜忌來去,無從深談。然她學得極快,暗藏了恨意,憑一己之力鬥上高位,再不用他明裡暗裡護著。他,卻還忘不了她。

    「只要妳開口,就是十之一二,我也甘願為妳犯險。只莫洹殺進了谷,就怕不放過妳,妳得設法在那之前出殿,我讓人接應妳。」

    桑瑾淡淡一笑,轉了身要走,希騖卻叫住了她。「這次,若是事成,妳。」

    「我只是利用你,萬不會愛你。」桑瑾背著他,只靜靜道:「我早和你說過,我的夫君,永遠,只有當年,我哥哥殺了的人。」

    希騖沉鬱的臉,扯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她雖然極度壓抑,這些年來,她和他維持著獨有的信任,他曉得,那是她傷透的心論情的方式,他不在意,她稱為夫君的人是誰。「務要小心,那白棠也得留意。」

    桑瑾靜了片刻,淡淡應聲道:「你自己,也得小心。」語畢,她沉沉走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