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上校

    

神秘上校



    1971年的韩国政治安稳、丰衣足食,军队更为富庶,官舍里应有尽有,德国制造的黑白电视机、英国皇室鎏金收音机、日本名牌冰柜、微波炉、韩国本土的煤气灶......内饰也很清新别致,雪白的纺纱窗帘、布艺沙发套、几何彩色餐桌垫与地毯、镂空铁艺椅子和大床,进门处还有一帘银色风铃。

    风铃随风波动叮铃铃的响,从客厅到卧室,悦耳动听。金浩然踩着暮色进门,开了灯,吓一跳,怎么了?妙言,你不舒服?

    妙言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一个人静静的,天黑了连灯也不开。

    金浩然走近摸她额头,她才说:我没事。你回来了。

    是。金浩然焦灼,到处找着什么,我煮晚饭给你吃......啊,我忘了今天没有rou菜。你等等,我出去买。

    我跟你一起去!妙言立刻掀开被子,或者,我们出去吃吧。

    金浩然开一辆高大的吉普车带她到官舍外面的街市。进了一间小型的中国餐厅后,妙言忍住没说国语交谈,其实他乡遇故知,她心痒得很,目光也一直追随在半开放式厨房忙碌的店主夫妇。

    十来分钟后,一位笑意盈盈、头缠丝巾的中年妇人上了三个炒菜和一个鱼头豆腐汤,叫唤一声夫人,并在桌面留下账单。

    妙言啊一声,自己两手空空,忘带包了。

    金浩然急忙掏钱包,我有我有!

    韩国旧时代的女性没有职场地位,多数都在家里相夫教子,由男人出去赚钱,工资上缴,女人就得合理分配家用。

    金浩然的工资和津贴固然全给她了家计簿上有登记。她瞥见他薄薄的钱包,也就那十来张,真是拮据。

    吃了饭回到家,妙言立刻拿出家计簿,抽了一叠钱币递给他。

    没想到这傻小个还憨憨地推拒着,我没什么用钱的地方,父母还没退休,无需赡养,我的工资都给你用,你拿着。

    可是你总要出去啊,买烟买酒都没钱。

    戒烟戒酒。

    朋友聚餐呢?别人会说你落魄。

    他这才勉强收下。

    官舍并不大,一厅一厨一卫一卧室,两个人分别整理衣物、洗漱、淋浴,转来转去好一阵儿。临睡前,金浩然拿出垫子铺在客厅,再加棉被、枕头。

    妙言吃惊,你要在客厅睡吗?

    原来李妙言和金浩然以前不同床啊。

    金浩然腼腆地挠挠头,妙言你说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怕半夜醒来看到旁边有人会害怕。这个你也忘了。

    妙言心虚,是。我忘了,我忘了好多事。

    那是不久前发生的事,金浩然领任务出差,李妙言在官舍昏迷了两天才被送水果的勤务兵发现,医生诊断为食物中毒,从那以后起,妙言就是新来的妙言了。

    在她生病期间,金浩然家里派了一个老保姆来官舍服侍她,她便假装失忆,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问这问那的,包括她从前在大邱的,以及和金浩然结婚的事。

    金浩然也想起这事了,忍不住地说:我这次回来,感觉妙言好像变了个人。

    他小心地看她脸色,我没别的意思.....以前你最不喜欢和我一起出去的,说被人看见会笑话。可是刚刚,你和我出去,还拉我的手,我很震惊。

    妙言暂时想不到该用什么回复他,他又慌了,磕磕巴巴地继续说道:啊,我不是不喜欢。就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吃饭时也心不在焉的,是头还痛吗?还是说恐惧崔中领?

    嗯。妙言滚驴下坡,微微蹙眉,而后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可能是有后遗症,会头晕。

    旋即她机智地给他下套,变了不好吗?以前我可能对你不够好,那从现在开始,我会把你当成我自己,因为你是我丈夫啊。

    她看见金浩然受宠若惊地吸了一口凉气。

    他真真害羞了,低着头,紧张到手不知往哪放,一味说着:好好。我再把大娘叫来服侍你如何?你身子不好,上次又病了,这次又被吓到。我,我白天并不放心。

    好男人,真是个好男人。

    妙言甜甜笑了笑,主动摸摸他的侧脸,做一个安抚的动作,不用的。别的夫人也没叫佣人服侍啊,就连成大领夫人都自己做饭呢!

    金浩然老实地点点头。

    两人说完话,金浩然自觉地回到了地上打地铺,妙言例行公事地问了问真的好吗?

    金浩然说:我没关系的,我从军多年习惯了,不用睡那么好的地方。妙言晚上睡觉不要害怕,有事就喊我。我把门掩着,你看不到我......

    他睡在客厅,和妙言隔着一扇房门。

    夜深了,有这么一个门卫站岗,妙言自然不会害怕那晚的事,只是,他想起一个人,脑海里时不时浮现的下午见到的那个男人朴正昌。

    他当时很奇怪。

    她让他走,他很轻蔑,不当回事,却也不说话,对她审视的目光坚定不移。她颤颤地下床,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套上拖鞋惶恐地往门口挪,他却突然说:你腿废了?

    她问:什么?

    被个醉汉摸过身体,连路也不会走了?他仍牢牢坐在她床边。

    她解释自己:我上次生病,很多事情都忘了。朴大领想跟我说什么?我好像不认识你。

    也不知怎的,他突然发了脾气,敛起表情瞪她一眼,锐利的目光像雄鹰,教她胆战心惊。

    他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严地说:别演了。你为什么嫁给金浩然,你从大邱搬过来,那么引人注目,是为什么?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

    妙言只得这样重复: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所以想要躲避

    朴正昌那颀长的身子朝她逼近,热热的呼吸已经喷到她脸上,她以为自己又要被男人非礼,恰恰,电话响起了。

    他大概也顾忌自己的身份,要避嫌,就在电话响起的那一刻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是那个我还没有忘记你,在你记得我之前?

    可是后面她有对金浩然旁敲侧击,得到的答案却是:李妙言和朴正昌并不认识,小时候也没有过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