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11
囚徒11
宴会结束后的清晨,花园别庄的餐厅里,江猷沉、向源和江鸾一起用餐。 向源盯着那个雾化白的玻璃碗,在想什么。此刻他们占据了江猷沉巨大开放式餐厅的中心位置,而老管家在吧台为他们准备饮品。 他在发呆。 昨天深夜看到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时他从宴会的身心疲惫后,洗了个澡后又醒了神,继续工作翻论文,突然觉得要研发的性欲抑制剂实验有了新头绪,打算去找老师聊一下。 结果他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江先生和这个叫露露的女人聊天在二楼走廊聊天。 露露高坐在布满灰尘、藤蔓弯折的阳台扶手上,江猷沉的手靠她身边,那个女人用手抚摸着江猷沉的鬓角,在黑暗中他能隐约看清她那贴身的衣服的外形,以及她充满笑意的双眼中的光彩。 江猷沉在仰着头看她,满脸笑意,全心听着女人说话,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走过来。 向博士捏了捏鼻尖。 是的,这种抑制剂目前不应该为外界所知王若歌陷进她的椅子里。大家一时无语,就好像他们四人都在积聚力量,又要来上一通乱的异议一样。 接着是一两分钟倦极的沉默,露露小姐说喝完这杯她打算回去了。王若歌陷入了沉思,她用大拇指和其他手指夹着杯子慢慢转动着。 江猷沉忽然宣告,我打算让露露小姐再去读个金融硕士学位。 这是在打算吗?江先生。向源可一点没听到他寻求他们意见的意思。 年轻的博士快速看了眼王若歌的表情,他很快明白了:不要动,不能动。 空气隐约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每个人都像是被困在后方厨房洗手池里的菜叶和虾rou。 王若歌不愧是王若歌,微微笑道,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只要露露小姐喜欢就行。 江鸾所去的那座大学常年被RNU下属的某公司赞助,夫人王若歌还是他们的一个挂名校董。 露露小姐要去上学这件事被人翻出了无数个版本,说得多难听、多不堪的都有,比如要给这个镀层金好让人忘了她情人的身份,谣言很快在江猷沉给她配了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保镖过去后止住了。实际上她去上学的时候,王若歌亲自请人开了一队宾利车浩浩荡荡的送她,夺人眼球无比。 露露小姐没让司机开到校门口,离学校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就吩咐他们:可以停车了。 但是露露小姐,刚跟着江鸾的保镖小心翼翼请示:夫人特意嘱咐,叫我们亲眼看着您走进学校去,这个 江鸾声音轻松无比:王小姐那是存心让我成为曝光出来的枪把子,你还真打算这么干了? 江鸾领起她的小包,穿着设计款的T恤牛仔裤,踏着基本款运动鞋,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一样走进了学校大门。 江猷沉又变得懒起来,所有人离开后,他又呆了两天。这么大个别庄的佣人就伺候他一个人,他有时候甚至是在卧室接的电话。 江猷沉住得偏远,不代表大家有必须要他决定的事不朝他那跑,直接便宜行事。这可苦了下边这帮人。 就这么过了没几天,才沉浸于新的学业生活的江鸾就跑来了。 其实她在海岸别墅的住处离学校更近,听说她来找他吃晚饭,江猷沉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好。 这晚上两人对坐吃饭,突然老管家接了个电话,望向江猷沉:先生,大门外说拍卖行的东西送到了,是挂在您名下的东西? 是该到了。江猷沉放下刀叉,又仔细的擦了擦手,小心一点运进来。江鸾不明所以,只沉默着继续吃她的饭。没过几分钟,几个穿制服的拍卖行工作人员推着一辆类似于移动桌面的铁架车走进来,在老管家的指引下一直推到江鸾身边的空地上,然后两扇精钢的桌面从中间打开,露出里边一副平摊着、铺着泡沫塑料薄膜的油画。 江鸾学艺术的时间更长,只是隔着塑料薄膜一看,就忍不住放下了碗筷。 等到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揭开薄膜的刹那间,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油画边。江猷沉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很愉悦:喜欢吗? 江鸾咳了一声,真迹?送给你的。江猷沉说,你觉得我给你假的?江鸾仔仔细细的盯着油画看了一会儿,又让人举起来,她走远了几步,站在那里看了半天。 江猷沉看那神色里有些谨慎的意味,就问:不喜欢?不,我只是有点难以相信江鸾笑起来,我一直在收集夏加尔的画册,不过真迹还是第一次看见,太不真实了。 江鸾站起身,走到她身后。男人的身量比女人要高多了,他毫不费力的从江鸾头顶上望向那幅油画,双手搭在江鸾肩上,朗声笑道:我给你的,都是真的。 江鸾沉默半晌,反问了一句:没有假过吗?没有。 江猷沉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有点没底,毕竟他竭力在小情人面前表现的是痴迷爱情上头的哥哥外表,内里实质是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们现在好像在热恋。 当江猷沉发现夏加尔的这幅画被收藏者抛出拍卖的时候,立刻就让助手以他的名义去参加竞拍了。江家几代没出过搞艺术的,江鸾是唯二会拿画笔的江家人。 江猷沉以为她看到画会很高兴,但是听到江鸾说谢谢的时候,似乎又不如他想象的那样高兴。 陷入有一两秒的沉默。 突然江鸾问了一句:我听说你以前您身边有个周泽启,在伦敦艺术学院上过学,还曾经开过画廊,他还在吗? 他是周浩海的儿子。江猷沉想说他年前因为收受贿赂而被自己送进监狱里去了,但是迟疑了一下,又没有说出口。 哪天把他叫上来吧,江鸾漫不经心的说,陪我看看画什么的。江猷沉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反问,好的,我的小暴君。他补充,只要你开口,我什么不给你? 之后江鸾因为明天课多,就去上楼温习第二天的功课了。 老管家来的时候,宅子外边已经是一片墨蓝,江先生站在泳池前,接完电话,朝话筒说,这次没有要求,尽情发挥。 挂下电话时接过老管家的文件,他瞥了眼文件名,拿着文件往大踏步往书房走。老管家跟在后面。 老管家看着江猷沉垂头一点点翻着厚厚一沓的文件,期间眉头越来越皱,乃至冷笑起来。 文件上写的很清楚: 她在欧洲的艺术大学参与了秘密社团的校友会,那个校友会每届只收12个人,她就是其中之一,其他的不乏著名政客后代、议员子女、大型商业集团继承人和情报局人员。那个校友的门槛要求之高,她绝对不可能仅凭借自己进入。 可是从那个秘密社团的历史性质看来,和布什总统曾经在的骷髅会差不大多,阴谋论有点反智,对于这些精英来说,无非是一个相互扶持和给与经济、人脉来源的兄弟会社。 但这种秘密性质又使内部成员更加团结。这也是为什么这些社团也有特别的、丢弃社会习俗惯常的习俗的入会仪式:烙铁印、裸身躺入棺材宣誓,将内心最隐秘的想法告诉其他成员。 只有隐秘的、独有彼此的世界,他们的关系才会紧密。 她怎么骗得过那帮人进入了这个秘密社团? 和那些意图掌控秩序的精英不一样,她反社会。 江猷沉可以很肯定这一点,他一直知道的,江鸾有点轻微的身份认知障碍,知觉、感觉和真实不吻合,反社会的伴症。情感淡漠和那好看的外表掩盖了这一切,艺术才华给她的幻想多了一丝美感可供欣赏,以至于很大概率不惹人讨厌乃讨喜。 但是他可太看得清楚她了从她信念和感觉上就能看出来,它们藏在日常相处的细微角落。 她那所艺术大学就读期间,还以自己搞的超现实主义的画为名,参与到了那些社会运动中。 她不仅仅去到欧洲,还在西非,在北非待过。 她去的那些地方,要么存在暴政,要么存在粮食、艾滋和其他为西方学者臭名昭著的社会问题。她在那里一般是为画作采风,呆2-3个月。而且她去的这些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不久后当地就会有一些抗议政府的激进的团体暴动,而这些并不成熟、只有强烈的情绪的团体运动起义无一例外都在武装对抗中失败,死的全是年轻人和学生。 这些暴动被平息后的几天,她就会离开这些地方。 然后她在欧洲的画展又有了新的、抽象抑或现实的作品。 她的画展分两种,一种陈列在公共画展的,描绘她到当地人民的真实生活,笔触多彩色,视角广阔明朗。 另一种私下的画,他只让人从各处打听过,有的收藏家或她的青睐者将这些视如家珍,那是什么画,诡异的全是红色、不同色阶的黑白,混浊间描绘着一个哭泣的女人、怯弱的男人、变形的孩童或颓废的场景。视角狭窄的。而且这些画外侧或多或少有着一道门:画的左右两侧被灰色取窄,或是从某道精细画好的门推开一般,窥探到了这一切。 江猷沉坐在微暗的灯光里,从书房的门口可以看到江鸾的卧房。他的表情最初的平静、冷淡,转换为一种不耐烦。 他又看了一眼抽屉,那里躺着一把上好膛的手枪。